
今天,是父亲去世的第七天,俗称头七。
天空阴沉沉的,飘着零星的雪花,给大地山川铺缀了万里白色,很像此刻的心情。
父亲于2022年12月3日夜间,在新疆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去世,诊断结论是重症肺炎。
接到医生的报危电话,我们匆匆忙忙地赶去。
父亲躺在医院里,我们守在医院外。
因为口罩的缘故,自11月12日入院抢救,我们只在视频里见过父亲。
几百米的距离,阻断了亲人最后的探视,让生离变成了死别。
那天,正下着雪,使原本阴沉的天空显得更加阴沉。
父亲躺在病床上,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。
是释怀,还是不舍;是安祥,还是痛苦,我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猜想。
等到走进医院大门,面对我们的是遗体转运人员。父亲已经把自己辛劳的一生,蜷缩在一个毫无生机的蓝色塑料袋中。
站在冷冷的风雪里,体味着无边无际的孤独与痛苦,心里翻涌出的哀伤,足以铺满眼前的世界。
夜很黑,我和弟弟小心翼翼地把父亲抬上灵车。
去世前,父亲一直深度昏迷,没有留下片言只语,也没有留下让我们给他洗澡、洗脸的机会。
最后一次见到父亲,是在殡仪馆。
父亲安详的躺着,脸上没有表情,但似乎又有表情。
曾经的山河岁月,往昔的峥嵘年华,此刻,都划上了人生的句号。
我和姐姐、弟弟一夜未睡,早早就赶了过来。
因为悲伤,姐姐和弟弟已经无法开车,而我又没有驾照。送我们上来的,是一位亲戚。
不管愿不愿意,特殊时期,只能特殊处理。
没有追悼仪式,没有纸幡飘飘,没有哭声连天。
父亲曾是公家的人,但送别的时候,只有自家的人。
在低沉的哀乐声中,我细心地解开系在父亲脚上的红线绳,围绕父亲的遗体缓缓走过,低声做着最后的告别:“爸爸,从此天高地远,你走好,我们不能照顾你了……”
告别仪式上,司仪多次提醒,瞻仰遗容后,不能停步,也不能回头。
当我们走出告别厅,便走完了有关父亲的烟火人生。
姐姐曾在父亲去世的那刻,向家庭微信群发出讣告:我们没有爸爸了。
是的,从那一刻起,我们都没有父亲了。
父亲走了,他把对母亲、对我们的爱,全部化作天地之间的一缕青烟。
时间是漠然的,亲情是永远的。
每个人的一生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段历史,我很庆幸,父亲的这段历史里也有我。
我想,这就是生命对我最大的给予。
四个子女里,我接触父亲算是最少的,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父亲的了解。
父亲人生的起点在甘肃张掖市,青年时随着解放大军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向西。先后在新疆阿克苏、伊犁和乌鲁木齐战斗、工作和生活。
父亲曾是一个在边关哨卡捍卫和平的炮兵军官;是一个在经济战线维护公正的工商干部;是一个在平凡家族接济贫困的慈爱兄长;是一个在子女儿孙人生路上的启蒙导师。
从陇原大地披着月光山色一路走到天山南北,这一生真的不容易,不简单。
今年下半年,父亲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。
9月中旬,父亲第一次因病住院。陪护期间,我亲眼见证了父亲的虚弱和衰老。一个单薄瘦小的身体,成天躺在病床上,像风干的雕像。曾经的意气风发,远年的豪情壮志,正在岁月的侵蚀下,一点点的烟消云散。
11月中旬,父亲第二次住院。这一次,是在昏迷状态下,距离他上次出院仅过了42天。
两次住院期间,身在外地的哥哥和弟弟都千里迢迢先后赶了回来。口罩时期,他们回来的每一步都很艰难。但终究还是赶上了,都见到了父亲的最后一面。
入院之后,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,始终都在重症监护室。特别是最后几天,基本要靠医疗器械维持生命。
当时,我们都在居家静默,足不出户。姐夫作为陪护人员,在重症监护室门外,守护了父亲的最后一段时光。
非常感谢医生,想了各种办法,尽了最大努力,把父亲的生命延长了一些日子,又延长了一些日子。
父亲倒是很干脆,在雪花纷飞的夜里,放下了所有的牵挂与不舍,挥挥衣袖,整整衣冠,去了比远方更远的远方,与山河大地同眠。只是这离去的背影,多少有些无奈,有些仓促。
从此,老家村口的暮鼓晨钟,多浪河边的波光粼粼,伊犁街头的烟霞月色,乌市小区的花开花落,都彻底丢到了身外。
然后,把自己承受过的挣扎和磨难、坚忍与拼搏,全部浓缩到一个小小的相框里,让家人无限惦念和深深缅怀。
这些天,最难过的当属母亲。
每天都要接听好些安慰的电话,接待不停前来吊唁的亲朋,时时说着重复的话语,刻刻回忆曾经的点滴。不知不觉中,流下了这辈子最多的眼泪。
从生命到生命,只有延续,没有终结。
父亲走了,我们还在。
遗像前的缕缕香火,餐盘里的种种供品,既是告别,又是怀念。
生命中有多少人陪我们默默成长,又有多少人叫我们惦记不忘?
如果,我们终究要在时光的流转中,走向祥和,走向宁静。
但对于父亲的怀想,定然可以跨越万水千山,镌刻在我们的生命之中,此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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